一、 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可怜可怜我表姐吧
这是个感天动地,神鬼敬慕的故事,故事就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的鲁西南。当时,我在鲁西南一个叫中都的小县土产杂品公司任采购员,那年的早春二月,公司决定派我到离县城一百多里外一个叫五鸡台的小村当桑蚕技术员。对公司的这个决定是我万万想不到的,因为我从来没学过养蚕技术,从来没养过一天蚕,然而公司却硬要把我这只旱鸭子往水下赶。我对当时的情形十分清楚——我的前任技术员是怎样被村民五花大绑,连踢带揍地压回来的——他在那里把一个姑娘的肚子搞大了,村民对公司意见很大。尽管他们强烈要求并十分渴望公司派一个品质好的技术员,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派谁去,日子都不会好过。
说实话,我不愿去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时我刚谈上一个女朋友,她各方面条件都比我好,十分抢手。在我俩关系还不明朗的情况下,我不想三月五月的跟她见不上一面,更何况她态度非常明确,坚决反对我去。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公司选上了我,在他们看来我有没有技术无所谓,我的人品才是第一位的。有这样英明的领导,他们又做出了这样英明的决定,我怎么能不执行呢。更英明的是他们为我选了一位助手——市桑蚕公司的女大学生——一位举足轻重的桑蚕技术专家。据说她刚结婚不到半年,还是主动请缨要求到五鸡台去的。
“在行政上她归你领导,” 我的经理坐在他那张破旧的写字台后面对我说,“在业务上你归她领导。”
“那生活上呢?”我惦记吃饭问题,因为我们需要在那里住上一两年。
“你不是从小就会做饭吗?” 经理望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有此一问,“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对你来说不成问题。” 他忽然似笑非笑地从写字台后面站起来,带着命令的口气道,“对了,你给我听好了,你要照顾好她。”
“这当然,” 我不以为然地说,“女人嘛,是应该哄着点。”
“她怀孕了,各方面都要……”
“什么?” 我一跃而起,急道,“岂有此理,怎么能怀孕呢。经理,怀孕了还去干什么?这不是添乱吗?你想想,我们吃住在一起,难道要我像个小丈夫一样去照顾她?”
“这正是你积累经验的好时候啊,” 他嘴角挂着笑意,“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你还弄什么情绪。不过我告诉你,你要是照顾不好她,给我捅了什么漏子,我可饶不了你。”
天啊, 我的命真苦啊!
就这样,我被硬逼着和一位孕妇,住进了地处五县交界,晨闻五县鸡鸣的小村庄——五鸡台。让我心里不踏实的是临行前我的女朋友悻悻然地说:“既然你执意要去,我也不要拦你。经理让你学习经验,你学不好就别回来找我……”
我的助手姓罗,名字叫罗曼。她是一位美丽的女人,身材修长、面容俏丽,热情、善良、大方。我看不出她有一点怀孕的样子,因为我怎么看也没有看出一点……的迹象。经理啊经理,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们住在村委的一排房子里,为了体现女士优先,男女有别,还要尽到照顾好她的责任,我让她住在最东边的大房间,我住最西边的杂物间;同时考虑到女人爱吃零食的毛病,特别是她现在一张嘴吃饭,两个人受用的特殊情况,把厨房也安排在她的房间里,中间的六大间房子当作蚕室。我们住的这排房子,在村子的最南端,前边是一片白杨林,林子外面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土路,再往外是村里的麦场,麦场很大,比个足球场还大。
我们的桑园在村子的东南,离村子七里多路。到桑园去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斜穿过麦场走进一片老树林,另一条走我们屋房前的土路绕过麦场进入老树林,然后在阴暗潮湿的老树林里拐两弯,走过一座小石桥,再在林子里拐几个弯就出了林子。这片老树林很大,里面老树纵横、枯藤弥漫,新坟旧墓、残碑断石在路的两旁若隐若现。每当我们一帮年青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林子时,会感到阴森森的,尽管大家在说笑,然而皮肤是紧的,声音是冷的。穿过老树林,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道路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麦地里延伸,再走三里多路,就到了桑园。
桑园有好几百亩地,两条交叉的土路把桑园分成四大块,整个桑园就像一个田字,四四方方。四方桑田里有一方是老桑田,桑树高大,枝叶繁茂,采桑叶需要爬到树上或者需要用梯子,其他三方是新桑田,树龄短、枝条矮、亩产高,这就市桑蚕公司是最新推广的植桑技术的结果。
桑园边上有两排平房,十几间大蚕室,一间地下暖房。一位年近七旬的老鳏夫长年在这里看守桑园,他是个瘸子,大家都叫他‘地不平’。桑园的房前屋后耸立着百十棵高大参天的白杨树,远处是绿油油的麦田,一眼望不到边际。这里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自打我们住进五鸡台,紧张繁忙的工作就开始了。从桑园的施肥、分枝打叶,到修理蚕室,消毒粉刷、暖房养育、分室分房,每天从早到晚,忙的不亦乎。每天村里的年轻人围着我们,欢声笑语响成一片,我们一路来一路去,一起加夜班,一起研究病害,一起寻找解决方案,累了困了,不分男女,几个人倒在仅有的几张床上,肌肤相接,腿脚相叠,心无杂念地睡去。
我和罗曼相处的很好,我们俩都会做饭,经常改善一下生活。她乐观开朗的性格,使我们的工作、生充满了阳光;我们几乎是双飞双宿,这也常常被不知底细的村民误认为是老妻少夫,罗曼对此总是笑而不语,任人家误会去。她既能如此只笑不语,心地坦然,我企能不懂灰谐,逢人就说呢,我倒乐的引来别人羡慕的眼光。
随着一天天过去,罗曼的身体发生了质的变化,到这时我终于相信了经理并没有骗我。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已到六月。当初带来的几十张蚕纸,现在已变成上一筐筐又白又肥的五龄蚕。桑园枝繁叶茂,田野里麦浪翻滚,一派丰收景向。
一天傍晚,我从桑园回来。最近一段时间,晚饭都是我主动回来做,罗曼回来的较晚,她在桑园里有更多的事要做。我做饭的时候,姑娘们都会过来帮忙,隔壁就是蚕室,她们喂蚕做饭两不误。我注意到小芸姑娘总往我身边靠,好像寻找跟我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我来到五鸡台没多久,就认识了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她是桑园里这群姑娘中年龄最小、最清秀,像泉水一样纯甜的女孩子。她有时很活泼,像一只百灵一样叽叽喳喳,飞来飞去;有时又像小猫咪一样不言不语,眼里带着忧伤,仿佛有许多心事。我注意到她在寻找一切机会接近我,有几次村里在麦场上放电影,如果我不去看,她也不去,我要是去她准跟着去。一般情况是村里放电影,桑园的姑娘小伙们会三五成群地来邀我和罗曼,一开始看的时候,小芸离的较远,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挤到了我和罗曼的身边,看完电影,她在后面默默地跟着,好像还沉浸在电影的故事情节中。她曾几次单独邀我到临村去看电影或是去听戏,都被我婉言谢绝了。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露出失望的表情,有时会表现的郁郁寡欢,不过她很快就会欢快起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一样。老实说,她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
她帮着我切菜,在我给她拿盘子的时候,她终于抓准了时机,“晚上你有空吗?”她小心翼翼地问我。
“有事吗?” 我轻轻反问她。
“有事。你能偷偷的出来吗?我在村北的路口等你。”
我犹豫起来,“那……那要看什么事。”我说。
“我表姐想见你,她有事要对你说。”
“你表姐?”我好奇地望着她,“我不认得你表姐呀!”
“你认的,你们见过面,她是……她叫翠莲。” 翠莲这个名子让我大吃一惊,她表姐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被我的前任搞大肚子的可怜人,就在前几天我回公司的时候,还听到别人说我的前任正在闹离婚。
我想起来曾见过她表姐一次,那是一个月前的黄昏,我和罗蔓在乡间小路上散步,在夕阳的余辉中,我们看见一位孕妇坐在田间一口井的石沿上,她神情僵硬,目光呆滞,宛如夕阳下的雕塑。
“这个女人怎么坐在这里?”我警觉道,“有点不对劲吧?”
“可不是,”罗曼也紧张起来,神色凝重,娇眉紧锁,“她是翠莲,前几天我见过她,她就是你们公司……”
“我知道了。”我说。
“可怜的女人可别是想不开?” 罗曼十分担心地说。
我的心砰砰跳起来,这个女人就是那个大肚子女人,没想到在这种地方遇到她。我突然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一时心里害怕起来。
“你站在这里别动,”罗曼说,“我去跟她谈谈,如果我让你走,你就赶快回去喊人。”
我点点头,罗曼转身向她走去。
“是翠莲吗?” 罗曼边走边轻轻说道,“我是技术员罗曼,你认得我是吗?我可以过去吗,翠莲?”
翠莲缓缓转过头来,注视着慢慢走近的罗曼,当她看到不远处的我时,开始激动起来。
罗曼走到了她跟前,抓着她的手,紧挨着她坐下,两个女人慢慢开始说起了话。不一会翠莲扑到罗曼怀里哭起来,罗曼也跟着哭。两个怀孕的女人心灵相通的可真够快,前后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就哭到了一起。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泪流满面的罗曼向我挥了挥手绢,我看见她发出的信号立刻拔腿向回跑,跑了没多远,我又放慢了脚步,我一时犹豫起来,罗曼是什么意思呢?她是在告诉我出事了赶快回去喊人?还是说,没事了,你先回去吧?我一时弄不清她的真实意图,但是我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我回到住处,从蚕室里喊出一位姑娘,偷偷地告诉了她,我要她马上去告诉翠莲的家人,越快越好。她听了我的话一溜小跑地走了,我回到宿舍里等待消息。
回想当时的情景,不觉有些好笑,翠莲只是觉得苦闷出来走走,换换心情,而我和罗曼们却想偏了,虚惊了一场。自从那以后我再没见到过她,今晚她突然找我,我能为她做什么呢?
“你表姐找我是什么事?”我盯着小芸压低了嗓子问。
“我不知道,她说她非得见你不可。”
“我不去,”我断然道,“我不愿搅进去。”
“我求求你,”小芸哀求道,“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可怜可怜我表姐吧!”
有意赞助者请联系本站 |